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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度山雲端隨筆

晨風裡的白蓮

散文內容為女生宿舍之水池開了一朵白蓮,孫克寬教授見蓮思故鄉.​

錄自《山居集》

凌晨起來散步,碰到一位同學對我說:「女生宿舍裡的荷花開了!」這真算是校園的大新聞。說起大度山的「不近人情」之處,就是缺乏水。雖然也有一道濁水溪,那只是在雨季急雨時期,有一兩個半天看到河床裡濁水滔滔,其餘的日子,都是亂石嶙峋。校園建在平衍的沙岡上,黃塵滾滾,新種的行道樹,全是靠人工灌溉,才活了稀疏朗朗的幾行。這裡住的一兩千人,只憑藉開墾的地下泉–自來水,來維持食用和澆灌花木。在這種的況下,水面芙蕖,何處可以生根?現在居然發現「荷花開了」,能說不是奇蹟!於是我急急忙忙,三腳做兩步的趕去探望這剛出世的凌波仙子。

在女生第二宿舍的交誼廳後面,一個十幾尺平方地的小院落,却鑿着一道小池沼,作半月式的彎曲形,還架上一道短短地石梁。小沼的側面,做了兩塊不規則的花圃,還附著幾塊太湖(?)石,似乎是象徵性的假山。綠茸茸地地毯草,平鋪在沼與花圃間的小徑面上。儘管面積不大,看來却曲折得令人有「尺幅千里」之想,這就是從國外歸來庭園專家KC陳的傑作。在沼中,飄浮着幾十片浮萍,綠的浮萍間,挺立著三四株青荷,翹然一枝的白連花,秀出於綠色叢中,迎風蕩漾在水面上。她像空谷幽蘭似地溫柔恬靜,又像雪中高士,一塵不染地超然獨立,只這樣皎潔一枝,已够叫你洗淨塵氛,沒有一點不乾淨的俗念了。真的,在這荒漠似地山谷間,出現這一朵奇葩,襯配着這些綺疏樓閣;剛巧不知是誰,一早就在廳裡練琴,琤琤的清韻,辨不出是高山?是流水?涉足此間的,誰還想到山外的紅塵?又誰肯叫那些凡俗的思慮停留在腦子裡,怪不得琴聲會那樣地柔婉悠揚。夾雜著雨意的晨風還在輕颺,吹送荷花微微的清芬,使這佇立在池邊的我,不知道置身何處?好像又進了多少年前的夢境。

我從小生長在北方的山水之鄉–濟南,那是以明湖佛山、水光山色著名的地方。我就讀過兩個中學,一是私立的正誼中學,一是省立的第一中學,皆在大明湖濱。尤其是正誼,校址在鵲華橋,後面正靠明湖。我們的校園是舊式的花園,把湖水引進來,做一個荷花池,池外也堆了一座假山,即在教室大樓的前面。那座樓房的走廊很寬,憑着欄干來眺望荷池的荷花,成為夏秋之際的每一同學的習慣動作。記得每星期作文,每次上作文課,老師特准同學們可以隨意外出構思,讓大家自由地發掘靈感。在這一帶,我不知徘徊過多少次,也許投一個石子,激起水面浪花,會引起洶湧的文思,回到教室,振筆疾書,下次發文章,或許掙個「頭名」。那時讀過六朝文的〈采蓮賦〉,在樓欄干前遠望着湖心的綠葉紅苞,田田萬頃,常常悠然遐想到一葉扁舟上面,會出現一個風裳水帔的佳人。這些往蹟,本來早已消失於記憶之海,可是在這一剎那間,又似乎捉捕回來了。

平湖的荷花,以多為勝。在月夜如鏡的水面上,划一個小艇,鑽到荷花深處,再吹起一枝笛子(假如你有此素養的話),可以使你進入人我相忘的境界。可是池沼裡荷花的觀賞,便迥然不同了。她只宜於在晨風淡漾之中,悄悄地和她相對溫馨,領略她的一縷幽香,尤其這一枝白玉似的蓮花,更使你有聖潔之想。感謝這位同學的報導,讓我在這一清早,享受到片刻的寧靜!我想用文詞讚美她,可是姜白石「畫舸亭亭,記年時長與鴛鴦為伍」的名詞,與周濂溪〈愛蓮說〉「亭亭淨植,不蔓不枝」的名句,已經膾炙千古,那還能容我這支拙筆來費詞?還是相對無言來,「心清聞妙香」吧。

(錄自《山居集》)